12月3日早晨七点三十分，我随闹钟起床，父母亲房间门仍是关着的，大概仍在睡梦中，工作日时父亲九点半才上班，因此母亲一般在八点起床而父亲则是八点半。我洗漱完毕准备进厨房时却见母亲已在厨房的洗手池前面，此时七点四十二分。我倚靠在门框边细细观察，仍是昨晚那母亲对着洗手池的背影，但在早晨的阳光的照耀下，我清晰地看见母亲棕色的卷发和发白的鬓角，一米五六的个子在宽大的湖蓝色居家服下显得越大娇小。伴着汩汩的水声我走进对母亲说：“早。”，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嗯。”然后便继续认真地搓洗黄米，水下的母亲的手布满了细细的皱纹。母亲熟练地洗米切肉下锅，而我则在一旁打蛋筛粉烤蛋糕，我们就这样静静的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各自的事情。当我将蛋糊送进烤箱母亲早已煮好黄米粥，听见她在刷洗东西，本以为她是在刷碗准备盛粥，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母亲是默默地将我刚才用过的锅碗瓢盆都洗干净放在沥水架上了。八点五十分，母亲摆好桌，父亲亦洗漱完毕。我们的早餐吃得很简单，黄米粥配小蛋糕，平常我不在家时也是如此，清粥加上包子或者面包。喝一口粥，惊奇发现并不是父母亲常吃的小黄米粥而是我所喜欢的大黄米粥，父亲见我惊喜的表情便道：“上次你说大黄米软糯好吃，你妈让我叫单位里张叔叔从山东带的，好吃吗？”母亲静静的喝着碗里的粥没有说话，只是在我吃完一碗后又给我添了一碗并将锅里的肉和红枣都挑出来放进我的碗里。九点十五分，早饭结束，父亲准备出门回单位值班，我收拾碗筷进厨房时母亲把我拦住对我说：“中午你爸不回来，我们午餐出去吃，下午一起去看外婆，你去准备一下吧。”然后便接过我手中的碗筷。其实去看外婆并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母亲只是不想让我洗碗，想着自己拗不过她于是便让母亲去刷。收拾完毕后母亲拿出了毛线和毛衣针在沙发上织了起来，母亲的手艺十分好，大概是遗传了外婆。小时候我在母亲打毛线时在一旁捣乱，拉扯毛线，母亲却也从来不骂我，只会静静的重新将毛线卷起来，两三次我也就不再捣乱了。看着在母亲手上飞舞的毛线渐渐地我就睡着了，不知何时母亲在我肩上加了一张小毛毯，也不知道母亲如何轻手轻脚煮好了给外婆的汤和下了楼买了水果而没有吵到易醒的我。只知道十一点三十分时，母亲将我叫醒告诉我准备出门以及看到茶几上放着准备好的保温壶和一袋橙子。

十一点四十八分，我们锁门下楼去吃午餐。母亲没有问我去哪里吃，我也没有跟她说。小时候外食母亲会问我想吃什么然后带我去吃，后来慢慢等我长大会认路母亲便跟我说：“你想吃什么就带我去吃什么吧。”有好几次我都反问：“不是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去吃什么吗？”每次她都是笑着摇头，我总是拗不过她。于是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出门我就直接带她去目的地的默契，不用多解释。下楼打了车，十二点零二分我们到达了扬名广场，我拉着母亲进了一家叫做“富临皇宫”的酒楼。不用排位，坐下直接点餐。我拿着点餐纸点了四笼点心（核桃包、虾饺、老鼠爱大米、客家香芋烧卖）、一份凉拌木耳、一份胡椒浸猪肚、一个香草舒芙蕾。点餐也总是我一个人做的，母亲总是任由着我。三四岁时我便总是对着菜单指着指那喊着要吃，母亲也不阻拦，邻居看到总说：“阿连你这样会贯坏孩子的。”，我每次都喊回去：“阿姨我没坏啊。”，这个时候的母亲也会露出那眉眼弯弯的微笑说没事。十二点二十一分陆续开始上菜，“老鼠爱大米”是尝新的点心，上了我才知道那是由我不喜欢吃的西米包上豆沙馅做成的老鼠摸样的水晶粽子。一笼三件，母亲见我吃了一口皱了眉头，没有对我说不喜欢就不要吃，只是默默地将剩下的两件夹到碗中吃了。吃饭中途我们的对话也不多，多半是我在说个不停，母亲静静的听，时不时给我夹食物（个头大的虾饺、猪肚盅里比较比较平滑的猪肚、木耳里小而脆的黑木耳）。

一点三十八分，我们叫了服务员买单，母亲掏出了钱包，是那个前年她生日我送给她的手缝口金包，我如今才发现她仍在用我送给她的这个廉价小钱包。走到公交站坐了四站车，两点零三分我们到了外婆所在的安老院。母亲到了知命之年，常犯腰疼，但和我在一起时总想让我多运动，今天也是，上楼前对我说：“才四楼走楼梯。”进了房间以后我们和外婆问好，我坐在床边和外婆闲聊而母亲到茶水间给外婆倒汤洗橙子。母亲先把外婆的床摇起来，给外婆垫好枕头，拉起床上的小餐桌，将汤在手中捂了一下感受温度，然后递给外婆。母亲没有问外婆汤好不好喝，也没有叮嘱外婆慢慢喝，但在外婆喝两口后就给外婆顺顺背，用纸巾小心的擦拭外婆嘴角的汤汁。外婆喝完后我接过空碗，拿起保温瓶去茶水间洗，母亲则在房间里给外婆剥橙子。母亲将耳边的卷发捋到耳后，额前几缕碎发散落下来，左手拿着刀（左撇子）右手托着橙子一圈一圈地转，站在远处的我看不见母亲眼角的那些岁月的痕迹，只觉母亲认真的样子恍如少女。橙子的皮剥下来后母亲将橙子掰成两半，示意我过去将一半递给我，另一半继续在手上分成一瓣瓣塞进外婆的嘴里。我一边咀嚼着嘴里酸甜的橙子，一边看着窗外的阳光暖洋洋的打在母亲的身上以及嘴角饱含笑意却不说话的外婆，一边记录下这段文字。就这样我们陪外婆坐到了四点三十分，从窗外照进来打在母亲身上的阳光退出了房间，我们准备离开，我对着外婆一直说外婆再见、记得想我、好好吃饭之类的话，母亲站在旁边笑而不语，临走前上前拉了拉外婆的手，给外婆掖了一下被子，她们母女俩默契的相互点点头算是告别。